安家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,黎母即便有意训斥安如许,言辞也总得小心斟酌。
而桂竹香不过是黎家的远房亲戚,凭什么指望黎母为她出头,去训斥自己这位本就不敢得罪太狠的儿媳?
冉寄欢又道:“届时说不定我还能借花献佛,让婆母也跟着高兴一回。”
从前她并不愿意讨好黎家任何人,今日怎这般顺从。
桂竹香眉头微挑,眼中闪过一抹疑惑,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冉寄欢,“你可有事瞒着我。”
冉寄欢心口一跳,转过身背对她道:“你不是常说我是你生的,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吗?”
桂竹香被这句话噎住,愣了一下,张了张嘴,却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这会儿,湖边春色正浓,金轮穿过柳树的枝桠缝隙,在安如许的罗裙上轻盈游走,手背绒毛在暖阳里泛起细小的金芒。
岸边,一位老翁静静地提着背篓,轻轻地坐在一块石上,手中垂钓,周围的寂静被偶尔的水波轻轻打破,倒是一派安详悠然的景象。
安如许弯腰望一眼,心里哟呵一下,感叹道:收获颇丰。
正要厚颜无耻讨要时,忽闻对岸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,清脆得像是春风撞响了风铃。
她抬眸一看,只见湖对岸,一个少年正迎风放着风筝。
少年一袭春衫,衣角翻飞,眉眼间透着一股未经世事的张扬与意气风发。
他的皮肤白净,衬着日头,仿若温润的美玉生了光。
他双手牵线,神情专注,手中风筝扶摇直上,翻飞如灵动的雀鸟,笑声也随着风筝一起跃上青空,透着一股自由自在的洒脱。
安如许支着下巴,看得饶有兴味。她见惯了黎深与循规蹈矩的世家子弟,个个绷着脸,沉稳自持,笑容似乎要掂量好分寸才肯施舍出来。
哪里像这少年,连笑都笑得肆意张扬,仿佛世上没有什么能拘住他似的。
她自诩眼光独到,尤其是在挑选好看的男人这方面,更是得心应手。
看着这位年纪大约比她小上一两岁,倒也无妨,年龄不过是数字罢了。
她会心一笑,道:“这是谁家少年郎,生得如美玉一般,温润如斯,真是赏心悦目。”她目光定在那处,眉眼间尽是欣赏。
云舒咬着花馍,懒懒地瞟了过去,淡淡地道:“他啊,赵家的傻儿子。”
“啊?”安如许嘴巴微张,心头梗了一下。
傻子?
云舒看她那副呆滞模样,解释道:“嗯,听说小时候摔坏了脑袋,至今不大正常。你看他那傻乐呵的样子,一眼就能看出来,哪里像个正常人。”
安如许的表情瞬间变幻莫测,她缓缓收回目光,带着几分不满与失望,悻悻然道:“无趣,回去了。”
再好的春光也绊不住她的脚步。
“啊?”云舒没料到她的转变如此之快,愣了片刻,随即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她的步伐。
回到马车上,安如许一直在扼腕。
可惜了,怎么会是个傻子呢。
铜壶滴漏声碎,梆子敲过三巡,黎家大院的门环金兽在月光下泛着冷冽寒光,恰似沉睡巨兽的鎏金獠牙。
灯笼在黎深指节间轻晃,他每一步都踏碎自己扭曲的斜影。
东廊转角忽起穿堂风,灯芯爆出三点金花,霎时将整面影壁照得通明。
不远处的栖云轩依旧灯火通明,黎深步履轻盈,跨过月洞门,目光无意间落在屋内。
但见安如许半幅身子都伏在黄花梨卷云纹翘头案上,专心致志地书写或画些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