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深心中微动,几日前他亦曾见过类似的场景,那时的她亦是如此专注,不知为何,心中涌起一阵不明的好奇。
他不由得轻轻一笑,脑海中闪过一个可笑的念头,忍不住暗想:莫不是偷偷学了茅山术,深夜里悄然绘制符箓?
除此之外,黎深实在难以想象她会如此认真地做些什么有益于大局的事。
如那夜一般,他来的悄无声息。
安如许全然不觉,脑海中仍萦绕着白日那幅画的画面,心思无法从中抽离。
她低头细细描绘,尽管画技有限,最终跃然纸上的,竟是一个张着大嘴笑得开怀,神态古怪的木头人。
可细看其身形,倒不难分辨出,这人必是姿态出众的男子。
她竟还会画除了自己以外的男子?
黎深疑惑,转念一想,怕是在记仇,才会将人画在纸上泄愤。
一阵淡淡的药香悄然钻入她的鼻尖,安如许猛地一怔,抬眼便看到黎深正垂眼站在她身旁,眉目如常,凝视着她的画作。
“你!你何时来的?”
黎深充耳未闻,片刻后,他轻轻开口:“画中的男子,莫非得罪了你?”
言下之意,画得实在太丑。
他微微偏头,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,“看起来,倒像是在以这种方式泄愤。”
她随意地拂了下袖子,语气干脆:“放心,画得丑是故意的,免得他自己认出来惹麻烦。”
黎深目若寒潭:“怎么?他还能进你我的卧房?”
安如许不禁怀疑,他是不是察觉到什么,却还是笑得一脸慧黠:“夫君莫非是担心,我会红杏出墙?可你想啊,若有你这般风华绝代的男子为夫,我哪有空心思去瞧旁的男人?”
从前她说这话时,总是含羞带怯,眼下却少了往昔的娇羞,说得十分熟稔,甚至带着游刃有余的轻佻感,自然也远不够真诚。
他微微眯起眼,目光深沉如墨,薄唇轻启,声音低沉且危险:“哦?既如此,那我倒想看看,你的心思究竟有多专一。”
“夫君想要如何看?我自是乐意奉陪。”她一脸暧昧的笑意,眉眼间带着几分挑逗,忽然轻轻拉了拉自己衣襟,雪白如玉的锁骨若隐若现,微微一晃,仿佛春风拂过水面,带着丝丝撩动心弦的韵味。
黎深自幼在道观中长大,礼法严苛,世俗教化深深植根于心。
安如许料定他任何出格的举动,何况,他本就不喜轻浮之人,此举,只会让他愈发厌恶自己。
黎深微微眯起眼,薄唇紧抿:“夫人倒是大胆,竟敢以这种方式来挑衅我。”
所以呢?
他也不敢真对自己做什么。
安如许庆幸自己对他足够了解。
烛影在安如许鼻尖晃出小片金斑,黎深忽然用镇尺压住随夜风乱颤的宣纸。
“夫人可曾对我有过怨恨?”
话语间一转,似是轻描淡写,却足以让安如许的心头一震。
她的笑意稍稍凝固,目光闪烁之间,竟略显迷茫,短暂陷入沉寂。
她嘴角挂着的笑意更深,软绵绵的声音里却潜藏着些许锋利:“夫君可曾做了对不住我的事儿?”
他微微低头,眉眼间透出一丝无形的压迫感:“夫人若有不快,不妨直言。”
安如许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,那股深藏许久的怒火与不解几乎要冲破胸腔,迫使她质问他为何要纳冉氏为妾,为何要违背那当初的承诺……
然而她却将这股情绪紧紧压下。